[22]
“2B铅笔,0.5毫米中性笔,橡皮,直尺三角板,还有最重要的……”
“准考证在这儿。”
黄少天把薄薄的准考证递过去,喻文州自然而然地接过,抚平折痕,装入透明文具袋。
“都检查好了,考试前一天晚上再确认一遍笔是不是都能用,然后,祝你金榜题名。”
轻柔的话语如夏日里含着水汽的凉风,黏腻闷热的窒息感一扫而空,只剩好像喝了冰汽水的身体。他接过整理妥当的文具袋,边角处还有那人手指余温。
坐在课桌上晃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喻文州将自己那份也检查完毕,冷不丁的,问:“想好考哪一所大学了吗?”
喻文州说了个大学的名字,毫无意外。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啊。”黄少天打趣他,“等我毕业,你还在读书,到时候我就是你学长。”
喻文州做了个委屈表情,说:“还以为你会说和我一起读医学院呢。”
“我倒是想啊。”轻轻巧巧跳下课桌,将文具袋放进书包,往背上一甩,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学了医,等给人家做手术时,病人可能会被我从麻醉状态吵醒,然后我就变成全医院麻醉师的公敌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未来的喻大夫,以后看病就靠你了啊。”
喻文州拍了他肩膀三下,说:“别乱说,我宁愿你永远用不到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喻文州关门落锁。黄少天斜斜靠在栏杆上,身体后仰,抬头望着被教学楼切割成方块的湛蓝天空。
结果,直到现在还是没能说出口。
“走了。在看什么?”
“没什么,感慨一下逝去的高中生活。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喻文州挑一挑眉:“你忘了我们还需要回校填志愿、领通知书?”
“那感觉不一样嘛。”搂着喻文州的肩膀,头挨着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谁知道会考成什么样。万一直接复读……”
“少天。”
喻文州无可奈何地打断他:“别总说这些。”
“班长我错了,我嘴上总没把门的你不是知道吗,就假装没听到好了。”
“你啊……”他总对他毫无办法,纵容地拍了拍搭在肩膀上的手,任由半边身子压上少年大半重量,书包岌岌可危挂在肩上。
“我爸说开车送我们去考场,不用让俞叔叔专门请假啦。他还非要陪考,真是的,平白给我增加压力。”
喻文州安慰他:“叔叔只是关心你。”
“知道。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不能跟你考进同一所学校。真不想跟你分开啊……”
喻文州差点脱口而出“你要和我一起学医吗”,幸好理智将这句话填回肚子,免了一场自作多情。黄少天顶烦一切需要背诵记忆的科目,医学专业浩如烟海的记忆点一定会让他崩溃。虽然没能说出口,不过,内心因此腾起隐秘的喜悦,好像给面部肌肉打了奇怪针剂,不受控制地笑弯了唇角。
“肯定还会在一起的。”
他如是说,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扭头避开黄少天亮如星子的双眸。
最后一次交卷铃响起,喻文州平复掉心中波澜,淡淡地朝周边几位同校考生打过招呼,几乎是第一个走出考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逆着人流走向考场另一栋教学楼,果不其然,黄少天同样急匆匆迎面而来。
“考完啦——!!!”
一个冲的他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的拥抱,带着满满的青春气息,连连绵阴雨天都被染上阳光气息。他抱着黄少天,像哄小孩一样从肩背向下拂过,一不小心,落在腰窝附近。
宽松T恤下的少年身体劲韧,还带着一分柔软感,腰线狠狠一收,掐出的宽度细到不可思议。
“班长?文州?喻文州!”
一连串呼声将他从茫然中唤醒,尴尬地松开双手,微微别过脸,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黄少天哪里知道他为什么发呆,就觉得这人突然之间和入定似的,怎么叫都不回神。也不知道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只得将他的暑假计划又重复一遍。
无外乎国内几个旅游胜地,大有借暑假逛遍祖国大好河山的架势。
喻文州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附和:“你决定就好,我都可以的。”
黄少天狐疑地看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喻文州摸摸鼻子,敷衍过去:“没什么,就是有点魔怔……可能考试太紧张了。”一定是这个原因,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少天的腰真细,只用一条胳膊就能圈过来。
“好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黄少天看着他的眼睛,无奈退步。
走出不远,前头一阵喧闹,白花花的碎纸漫天飞舞。黄少天惊讶地指给他看:“我靠,这么早就撕书,多浪费。不如卖废品赚个冰淇淋的钱。”
纷纷扬扬而下,欢呼声不断。
考场中涌出的人群乌泱泱一片,两人被推挤着走到校门口,找到陪考的黄爸爸,收获了两只快化成水的甜筒。
黄少天吃得鼻尖沾了一小块,喻文州没腾出手找纸巾,鬼使神差地拿食指轻轻拭去。
微凉的指腹碰上还沁了点汗意的鼻尖,冷与热,冰与火,两个人同时战栗。黄少天欲言又止,视线凝在他的手指上——小小的一块冰淇淋很快化成水,顺着指尖滴落,砸在两人之间新修的柏油马路上。
“哎,喻文州。”
“……怎么了?”
黄少天眯了眯眼睛,迟疑地凝视着他:“你……你觉得……”
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掐进手心,轻微刺痛令他缓过神来。
笑了笑,掩饰过去:“没什么,我们走吧。”
—TBC—
习惯性犯怂的天天,和摸不着头脑感觉自己魔怔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