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54）

黄少天肌肉瞬间绷紧，一条小缝，漏进的阳光铺成长条，堪堪碰到架起的枪口。

温暖的阳光与冰冷的枪支，喻文州仿佛又闻到硝烟的味道，灼得眼球发烫。

释放的精神触梢全力控制着面前的四个人，他们的动作好像被人按下暂停键，纷纷定格在原地。不用他说，黄少天奋力抛出手中的电子眼，扫描射线从头罩下，前方一片坦途，没有阻拦物可以令电子眼停下。手雷在被抛出的瞬间拉掉保险，随着电子眼飞快向无人处移动，倒计时很快走到尽头。

“轰”的一声，平地炸起巨大火花！

紧接着，刺鼻的烟雾腾空而起，纷扬而下，令等待在周围的人不停流泪咳嗽——那是黄少天加上去的烟雾弹。

边检停顿两秒，拔腿向爆炸处跑去。空旷地带，烟雾弹撑不了多久，黄少天从车厢一跃而下，喻文州紧随其后，混在四散逃命的人群中，快速向出口移动。

大部分边防警丨力都赶往爆炸方向，落单的几人被黄少天轻松放倒，下手干脆利落，喻文州也不遑他让，四散铺开的精神触梢无差别地控制周围人的大脑。忙着逃命的人只觉得有两道身影从眼前飞快掠过，等想仔细看时，却发现自己搞不清方向。

一百米的距离近在眼前，喻文州反倒更加紧张，生怕自己有所疏漏。黄少天打了个手势，两人在掩体后稍作停留。哨兵检查站就在不远处，探测器依旧没有发现他们，这是个好现象。

两人小心翼翼绕过阻拦索，尽量不要惊动那些电子机器人，以及它们身上黑洞洞的枪口。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射击范围时，检查站忽然飞出个金属光泽的东西。黄少天瞳孔骤缩，暗道不好，是那个搭载AI的无人飞行器！

“开枪！”喻文州神色凛然，声音落在黄少天耳边，暗示随之而来！

伴随话尾落下的，是呼啸而出的子弹，转瞬间，爆掉AI的智能芯片！

警报声穿透天空，电子机器人受无人机统一支配，AI破坏后，它们有近三秒钟的空白期。黄少天不假思索，抓着喻文州的腰带一提，把人扛到肩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离攻击范围！

即使被倒挂在人肩上，喻文州依旧控制着匝道口的人群，众多无意识的普通人汇聚在出口。边检听到这边的枪声，想要返身折回，却被人群拦住去路。他们不能向平民开枪，只能发射驱散声波干扰，严重扰乱人神经的次声波顺着精神触梢，如实地反馈给喻文州。

似一把利剑深深插进脑海，不停地翻搅，割得血肉模糊。

控制了多少人，就要承受多少倍的疼痛。喻文州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仅存的理智都用来维持触梢的运作。他咬牙硬撑，口腔满是鲜血，十指狠狠掐住掌心，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黄少天察觉不对，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尽可能带人远离。他看到被两人藏在路边的自行车，只能忍痛放弃，徒步向喻文州家的方向跑去。

自行车要骑好久的距离，他硬是跑出了家用汽车的速度，直到彻底看不到追兵的影子，才放慢速度，将喻文州放下来。

然而，手刚一碰到身体，就被强烈的暗示控制着无法动弹，喻文州看起来十分虚弱，双眼赤红。两人隔了不过半臂距离，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完全变了，陌生而冷酷。

喻文州用力眨了下眼睛，压在虚空中的力量瞬时消失，黄少天松了口气，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急切地问：“你刚刚是怎么了？”

喻文州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觉得身体不受控制，或许是次声波的影响。他如实说了，黄少天虽然担心，也只能等回到白塔再继续检查。他凑上去碰碰他的嘴唇，干涩开裂，夹杂着血腥味。

“我没事。”那人笑笑，扶着黄少天的肩膀缓缓站起，“我们先回去，回白塔。”

距离小院的距离不算远，喻文州坚持要自己走，黄少天只能扶着他慢慢步行。只是，这人的状况有些奇怪，时而步伐虚弱，时而坚定有力，黄少天隐隐感觉到什么，但不忍往深处想，只是在人撑不住时做他的依靠。

双手紧紧相扣，喻文州甚至控制不住地将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黄少天低低抽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

关上院门，喻文州被直接送到床上休息，黄少天按着他的肩膀不让动，语气坚定：“你必须躺够两个小时再起来，我去确认后面有没有尾巴。给白塔的通讯已经发出去了，他们会派人过来。别打岔，家用能源撑不了多久，强行出发只能飞到一半从天上摔下来。”

喻文州已是满头大汗，不光后背的伤口重新崩裂，大脑挥之不去的痛楚更令他难以承受。他低低应了声：“早点回来，我们早点出发。”

黄少天故作轻松地笑笑，他不知道喻文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真相一定是他不太想接受的。

“少天。”

喻文州虚弱地叫他：“帮我倒杯水，可以吗？”

黄少天没有多想，转身去厨房过滤机上接水，等他返回房间，喻文州却已经不在床上了。

完全彻底的精神压制，黄少天端着水杯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喻文州动作迟缓地弯腰，衣服后背全部被鲜血浸透。他应该很疼，不时发出抽气声，却依然从背包中翻出密码箱。

他只能勉强发出破碎的声音：“喻……文州，……你……你做什么……”

喻文州充耳不闻，整个像变了一个人，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擦身而过时没有丝毫留恋。黄少天记得，三个小时前，那人还笑意盈盈地亲吻，抱着他说“情不自禁”。即便躲在冻鱼堆里，仍时时关注着他的伤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已经走出几步远，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他甚至开始后悔将白名单交出去，哨兵脆弱的精神开始逐段崩溃，眼前世界变得扭曲混乱。

“喻文州……你自己说过的……别丢下我……”

已经离开的人突然转身，黄少天眼神一亮，像濒死的人重新找回希望：“我就知道你——”

话未说完，他已重重摔到在地。水洒落地板，不断氤氲扩散，就像缓缓流动的鲜血。

喻文州冷漠地勾勾唇角，将滚到脚步的水杯踢开，再次转身时踉跄了一下。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那只将人砍晕的手掌正微微颤抖着。


—TBC—

溜之前说一声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