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 《天寒日暖》预售：点我点我

[33]

 

一进门，黄少天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他把行李箱拉回房间，换了衣服，给手机充电，回到客厅时，两位家长还是如同进门时那般正襟危坐，一派严肃。

“这是谁惹您二老生气啦？”他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习惯性的想把脚翘到茶几上。

“把脚拿下去！”

黄少天惊奇的看向黄爸爸，拿眼神控诉：您怎么脱离组织了？！说好的一起翘脚一起挨骂呢？

黄妈妈咳了一声，眼风扫过试图嬉皮笑脸的臭小子，用批评犯错学生的冷酷语气说：“你的大一也结束了，有什么总结和感想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总结和感想？”黄少天感觉莫名其妙，干笑着说，“老妈你是想看我的成绩单还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奖状？奖学金要到大二开学后才有结果，现在问有点早。”

按照以往，黄爸爸就该出来圆场，顺便敲打黄少天两句，一家人乐呵呵聊天吃饭。而现在，黄爸爸坐在另一边一声不吭，表情有些阴沉，欲言又止地看了妻子好几眼。

黄少天察觉到一丝异样，心里莫名发慌。他们家向来开明，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想来想去，这么些年能让他心虚不敢面对父母的只有一件事。

“那个，到底怎么了？咱们直说好不好？”

黄妈妈淡淡扫他一眼：“大学上了一年，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谈个恋爱？”

黄少天哽了一下，尴尬地说：“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事了……大学之前为了学业严禁恋爱，一上大学就恨不得一眼找到真爱毕业就结婚然后立马生孩子，这跟你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不是两边见个面没什么大问题就能凑活着过一辈的时代了。”

“我没说让你结婚，我们只谈恋爱的事。”

黄少天僵硬的弯出一个笑：“没有，我没谈。”

“那你想谈吗？”黄妈妈立刻追问道。

黄少天连忙摇头：“你可千万别给我介绍啊，丢不起这人。”

黄妈妈瞪他：“谈恋爱是丢人吗！”

黄少天心里焦躁，他总觉得是不是被父母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会催着他和女孩子恋爱。可是，他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一个人，做什么要去祸害无辜女孩子？

“我不想谈，麻烦。”他说。

“真不想谈？”

“真的。”

不，不是真的，是我想谈恋爱的对象大概不会同意。

“现在不想谈，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黄妈妈重重叹了口气。

黄少天那颗心一下子提到最高。他试图从黄爸爸的表情里找到枝叶末节，好给自己吃颗定心丸。然而，黄爸爸避过他的视线，同样叹了一口气。

来自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心灵感应一闪而过，他坐直身子，艰难地开口：“……你们知道了？”

黄妈妈冷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时间，客厅的空气几乎凝滞。明明距天黑还有些时候，黄少天却觉得这间拥有通透窗户的客厅昏暗的让他看不清父母的表情。

黄妈妈换了个坐姿，连带着黄少天的心脏也跟着起伏不定。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面前的茶几，空出一个比较大的空间。

他站起身，黄妈妈眼睫一抖，便知道自己儿子要做什么。

她能清楚的看到，黄少天那双人见人夸的眼睛里，充斥着压抑的悲伤与无助。他躲避着她的目光，呼吸粗重，两条腿刚一站直又立刻弯下，“咚”的一声，直直跪在她面前。

黄妈妈眼底发涩，热流蒸得眼眶难受，透明液体开始聚集。

她控制不住声音里颤抖，手指狠狠掐进掌心，哽咽着说：“你以为……你做这个，我就要心疼你、原谅你吗？”

黄少天摇头。

“那你搞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是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妈妈……”黄少天的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控制不了自己，也改不过来。我也想活的像个正常人，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黄少天低着头，腰背挺直，泪水就这样一滴一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黄妈妈忍了许久的眼泪簇簇落下，很快打湿衣领。她说不出话来，抽泣声不断，颈侧的青筋暴起。

她断断续续的说：“我也……只想当一个……正常的奶奶啊……”

黄爸爸一向脾气软和，这时候习惯性的安慰妻子，顺便瞪了眼不成器的儿子：“我们今天收拾电脑，刚好打开了你以前存的网页。”

黄妈妈在丈夫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隔着纸巾按了按红肿的眼睛，声音发闷：“是喻文州吗？”

黄少天不觉得意外。以他对喻文州的热情，一旦爸妈知道他的性向，肯定第一时间就能想到。

“嗯，是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三的暑假。”

“呵，瞒得到挺严实。”

黄少天飞快地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小声地说：“喻文州不知道。”

夫妻俩一起呆住，互相对视一眼，竟不知道该哭该笑。

“你真是……真是……”

黄妈妈不断的重复着那两个字。黄少天静静等她说出“恶心”二字，左等右等，也不见有巴掌落到自己身上。

他感觉难以置信。

黄妈妈没让他起来，反而把想出手揍人的黄爸爸拦下，说道：“你已经成年，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走我们说了不算，你自己应该有计划。你说喜欢男人，行，喜欢多久？喜欢到哪种程度？会为了他终身不婚吗？工作怎么办？周围人的舆论怎么解决？还有家里的亲朋好友，是继续瞒着还是公开？你能承受住那些压力吗？我和你爸今天不打你，也不骂你，因为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跟我说我会努力，努力到哪种程度，努力后发现不行又该怎么办。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想想你的未来，或者是和喻文州的未来。”

她站起身，身形踉跄一下，被黄爸爸扶住。缓了缓后，继续道：“你想跪就跪，想起就起。我们把你养大，是很想看你成家立业让我抱个孙子。但我拼了命生下你，不是只为了抱孙子。都说养儿防老，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娶个姑娘回家会赡养父母，难道你和男人在一起，就不要爸妈了吗？”看到黄少天拼命摇头，黄妈妈略感欣慰，“你这条路要不要走，怎么走，都由你自己决定。但我希望，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要抱怨。因为这是你选的路，有多苦、有多惨都要自己吞。……好好想想吧，你可以糊弄我们，但不能糊弄你之后的人生。”

 

 

—TBC—

反正我是舍不得开虐，暗恋已经很伤了，家人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