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十二时》27
[27]
喻文州拉着黄少天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
原本是要沿着学校主路回去，谁知黄少天突然闹起来，怎么都不肯走，一定要走这条罕有人至的偏路。喻文州没办法和醉鬼讲道理，只好顺了他的意。
没有路灯，全靠头顶树梢漏下的月光。好在今晚天气不错，一轮圆月高挂，路面像铺了一层斑驳银霜。黄少天在身侧蹦蹦跳跳，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班长班长，作业借我抄抄啊。”
喻文州哑然失笑，这家伙，居然醉到连日子都记混，还觉得自己在高中呢。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黄少天瘪瘪嘴，大半重量压到喻文州身上，用从没有过的撒娇语气说：“好班长，好喻文州，借我抄一下，好不好？”
他挨得太近，说话的气流直接喷到耳廓，激起一阵痒麻。喻文州满脑子都是最后那句“好不好”，整个人变得晕晕乎乎，好像也被传染得喝醉了似的。
不等他有所表示，黄少天气得一甩手，控诉道：“你怎么这么小气！”
喻文州默念三遍“不能和喝醉的人计较”，快步追上，认命的说：“这就借给你抄，先跟我回去，回去才能写是不是？”
黄少天停下来，很认真的看他，像是在斟酌这句话的可靠性。良久，才眯了眯眼睛，说：“好吧，那我们赶紧回去。”
喻文州天真的以为一切告一段落，谁知没走多远，黄少天又开口：“班长，你学文学理呀？”
喻文州回答：“学理。”
黄少天叹气：“分科之后，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
“嗯。”
“我就没办法抄你的作业了。”
“……嗯。”
“我会想你的。”
喻文州哭笑不得的说：“我就在你隔壁，怎么会见不到。”
“不能时时刻刻见到，就是会想啊。”黄少天一本正经的解释。
明知是醉话，喻文州却还是因为这个回答心尖一颤。下意识去看说话的人，刚好对上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小小瞳仁里盛了月光，在他看过来的下一秒，眉眼一弯，鼻头一皱，笑得得意又狡黠。
记忆里不知是谁在聊天时说过，黄少天很像热血漫画里的少年，敢闯敢拼，开心时仰天大笑，难过时抹把脸，一抬头，又是笑容满面。他是夏日里被冰镇过的橙子汽水，清甜又刺激。拧开瓶盖就能听到呲呲气泡声，天大的烦恼，一口汽水喝下去，再度满血复活。接着，那人又说，黄少天有两种不同的笑法。一种是普通少年一般的开怀大笑，声音或许还故意搞得很大很吵，虽然有些傻里傻气，却真的能感染人心。还有一种，要更克制、更含蓄。勾勾嘴角，弯弯眼睛，鼻头微皱，这样笑起来，笑得人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喻文州还记得，那人聊到最后，还神秘兮兮地凑到自己面前，小声的问：“你知道这两者的不同吗？”
见他摇头，那人说：“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他在你面前，从来只用第二种笑法。”
当时的喻文州听得糊里糊涂，只当朋友间的玩笑。而此刻，当黄少天站在幽暗僻静的小路，偏过头来冲他安静的笑，与朋友的对话便清晰浮现在心头。
虚握的手心有了湿意，喉咙开始发紧，眼神不坚定的飘来飘去。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了，只是遵从本能避开那道灼热的注视，心虚地咳了一声。
“太晚了，我们走吧。”
黄少天乖乖点头：“好啊。”
这之后，黄少天便一直安静地走在旁边，不声不响，眼睛盯着路面，认认真真走着。
喻文州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蝉鸣，夜风摇得树叶哗哗作响，月光被揉碎了洒在二人身上，从发梢到指尖，看起来都是甜的。
路过一栋女生宿舍，楼下的空地散落有好几对小情侣，不顾炎热天气抱在一起。黄少天好似醒了酒，目不斜视地走过，彻底甩到身后之后，悄悄问喻文州：“你想谈恋爱吗？”
喻文州一个激灵，把自己从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中掏出来，反射性的说：“不想。”
黄少天歪歪头：“为什么？”
“没有合适的。”
“……什么样才是合适的？”
大约是觉得黄少天已经清醒，不好像之前那样糊弄，便认真回答：“三观要一致吧，兴趣爱好如果有重合最好，性格的话……开朗活泼一点的？说来说去，医学院比较忙，我大概没什么时间谈恋爱。”
黄少天沉吟片刻，拿手指点点自己：“按照你的条件，我看我就挺符合的。”
喻文州猛地愣住。
三观一致——他和黄少天六年好友，三观相当契合。
兴趣爱好有重合点——电影一起看，好歌一起听，游戏组队打，几乎完全重合。
性格活泼开朗——在他认识的人中，没有比黄少天更阳光的了。
两下对比，似乎、大概、可能、也许、还真挺符合的。
喻文州沉浸在巨大的心绪震动中，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否定条件——性别。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一直以来的择偶标准，到底是比照着黄少天总结出来的，还是那人恰好长成了他最喜欢的模样？
见他恍惚地开合着嘴巴，却始终没有出声，黄少天渐渐从飘飘然的状态落地，心沉沉坠下去。
“我开玩笑的。”他干笑两声，违心说，“性别就挺不合适的。”
喻文州顿时惊醒，生硬地笑笑。
“可惜了，我不是女生，毕竟像我这样优秀的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喻文州缓慢的眨一眨眼。可惜吗？似乎……并不觉得。
—TBC—
某人总算要开窍了，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