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123）

 

“这个枪你带着，还有这些止血剂、愈合剂。等等等等，先别走，让我看看还需要什么……战术背心你穿了吗？……哦，这个型号不行，我跟你换。……什么不用？赶紧的，脱衣服脱衣服脱衣服……”

 

机舱内无限回荡着“脱衣服”三个字，蓝雨众人纷纷不忍直视，看窗外的看窗外，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反正就是不看对话中的两个人。

 

喻文州哭笑不得地任坐在身侧的人拉扯他的外套，领口大敞着，露出一小截银链子。

 

黄少天的注意力立刻被链子拉走，隔着衣服摸了摸上面的挂坠，很满意地点头：“好好戴着啊，我可是会随时抽查的。”

 

喻文州答应着，趁机将背包中堆了一小山的针剂偷偷转移到另一个战术包中，精神触梢还在为黄少天做着最后的战前梳理。黄少天舒服地眯起眼睛，靠在他的右肩假寐。郑轩坐在后排承担了其他人的梳理任务，更加的压力山大，口头禅翻来覆去地念叨。卢瀚文是第一次上真枪实弹的对战场，紧张不已，拉着李远要他帮忙传授秘诀。宋晓一个人默默看着窗外，徐景熙换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什么，两个人交流几句，神色稍微放松了些，开始闭目养神。

 

尽管联盟内几成散沙，在苏沐秋加叶修的武力震慑下，终于还是下了最后进攻的决定。整个东区的力量被整合起来，加上主动投诚的西区部分白塔，铺天盖地的飞行器正分批赶往最后一个火种基地。

 

宋敬贺在三天前被捕，西区在这次行动中损失惨重，许多白塔元气大伤，只剩下少量低等级哨兵向导，联盟吞并的速度并没有因大战而放缓。经此一役，东西区对峙多年的局面就此被打破，新的世界格局即将在炮火中诞生。

 

RY0100并不是主力部队，驻扎地在基地的侧翼方向，叶修迎风点了三根烟，端端正正插在目之所及最高的土堆上，正对着基地方向。喻文州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听到带着暖意的南风送来的独白。

 

“老魏啊，你丫一直舍不得抽烟，抢了我的一根藏到最后。这次给你三根，够了吧？不够就跟我说，沐秋那家伙又把我的份额砍了一半，但没关系，你想要随时都有。……马上就要开打了，咱们塔当辅助，不是主力还真有点不得劲，争取多替你收两个人头。哦对了，蓝雨挺好的，黄少天可牛逼坏了，结合之后在塔里横着走，我看只有小喻能管得住他。他俩挺好的，结合申请我给批了，说过两年再办婚礼……啧，还得再批个套间给他们，烦。”

 

他很少说这些话，说完神情有一瞬的空白，在察觉到喻文州的存在后，随意地抓了抓头发，“你也说两句？”

 

喻文州静默片刻，认真地道：“蓝雨是我的家，我会不顾一切守护好它。”

 

叶修欣慰道：“老魏找了个很好的接班人。”

 

将蓝雨的战斗安排汇报完毕，两人并肩看着燃到底的烟蒂，尼古丁的味道迅速散至四面八方。遥遥的，听见苏沐秋在咆哮：“叶修！你丫又吸烟！！”

 

叶修把指间夹着的烟头一扔，笑嘻嘻隐遁。

 

基地已成孤城，月至中天，战斗打响。

 

导弹轰开数层防御罩，炮火映亮了半边天空，连月色都黯淡下来，躲进半块云彩中。无数哨兵如离弦的箭一般，从四面八方突入，向导在第一波攻击之后，漫天尽是恣意飞舞的精神触梢，其中光彩最夺目的自然是叶修，他一人站在一处平房屋顶，丝毫不在乎会被敌方枪口对准，精神威压如卷起的海浪呼啸而来。使用催化剂强行觉醒的哨兵到底属于体虚不足，宛如砍瓜切菜一样被收割，甚至让他露出一丝意兴阑珊。

 

苏沐秋从旁掠过，白眼差点翻上天：“差不多行了你，真一枪打碎了脑袋，看你还怎么嘚瑟。”

 

“好歹有你在啊，我对你有信心。”叶修大言不惭。

 

苏沐秋落在不远处的房顶，看了眼时间，对他打着手势。叶修点头，按亮通讯频道，沉声道：“哨兵撤退，向导开启精神网。”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不清的哨兵如潮水般退去，敌我界限分明，火种自觉反扑时间已到，正要举手令下，却见站倒最前方的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不待枪口开火，由千名向导联合组成的精神网从天而降，第一声痛苦不堪的呼声响起后，清明的视线变得浑浊，名为理智的线被这些向导挥刀砍断。

 

人间已成地狱。

 

执行人海战术的火种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陷入暴走状态的哨兵越来越多，他们分不清敌我，不知晓疼痛，唯有杀戮才能缓解心底饥渴。鲜血是最好的饮品，气绝前的呼救是最美妙的乐章，他们不知疲倦地厮杀着，用血肉添补无底之洞，直到有人结束他们的生命。

 

蓝雨在一所极为偏僻的建筑中堵到了试图逃亡的庄魏平，令人惊讶的是，被炸掉一条腿的庄律也在现场。两人面对数个枪口依旧镇定自若，庄律甚至还在和喻文州打招呼。

 

喻文州还没什么反应，黄少天先一步把人踹飞，怒不可遏：“老子的人也是你能看的！”

 

庄魏平对养子的痛呼全然无视，一改初见时的懦弱猥琐，虽是大腹便便，却有成竹在胸。

 

“我要谈判。”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喻文州避而不谈：“庄淮疯了。”

 

庄魏平露出了然神色，道：“既然如此，那蜂鸟也死了吧。为理想献出生命，他们很幸福。”

 

“我想未必，至少疯了的庄淮可并没有提过您和您的火种。”喻文州说。

 

“成大事不拘小节。他们为彼此而死，也算是理想。更何况，蜂鸟本身对火种也是极尽推崇。他是哨兵，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厌恶哨兵的人。”

 

喻文州讽刺道：“您的小节可太夸张了些。无数人命铺就的小节，也踩得下去脚？”

 

“为什么不呢？”庄魏平失笑，好似听到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那么，您愿意为理想献身么？”

 

庄魏平看了眼门外，持续了半个夜晚的枪炮声渐渐止歇，天际开始泛白。无论多么浓重的黑夜，都会在黎明的光芒下溃不成军。

 

他的笑容满是深意，令人捉摸不透，“你不懂我为了这一刻付出了多少，火种之光今后将永远照耀世界。”

 

“即便您并不能看到那一天？”

 

“即便我并不能看到那一天。”

 

 

—TBC—

迅速结束的大决战，实在是没什么好写的，Y1对火种可以惊心动魄，但东西区携手打架就是敌我差距悬殊。顺便，我真的蛮喜欢庄魏平的设定，一个内心坚定的理想者，为了目标做下太多错事，但也不是完全的恶人。笔力不足导致人物纸片化了，真滴抱歉。

ps，下一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