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117）

 

纤薄纸张在此刻重于千斤，尽管心中已有所猜测，脱口而出的声音还是颤抖不已：“这个是……是老大……”

 

喻文州坚定地替他打开对折的纸，折痕有些旧，表格抬头赫然是“RY0100哨兵向导正式结合申请表”几个大字，申请人两栏还空着，唯有证明人一栏签上了魏琛龙飞凤舞的名字。

 

“什么时候……”

 

“叶修前辈说是在蓝雨这次外出前交给他保管的。”

 

黄少天低头默默注视申请表，片刻，掀被下床，“我得去找他，我要把老大带回来！”

 

动作太快，喻文州没能第一时间拦住，让人冲出房间。他不想强行控制，等追到蓝雨大厅时，见到站了满屋子的人，除了各个行动小队，连普通区都来了不少，偌大的空间一时逼仄狭小起来。

 

黄少天红着眼睛杵在苏沐秋面前，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去！我一定可以……保证把人带回来！”

 

“这不是保证不保证的问题。”苏沐秋面色凝重，目光扫过站在一起的蓝雨队员，不忍地避开卢瀚文的视线。心知接下来的话会彻底撕掉他们最后一层微薄希望，却不能不说，“我们已经委托联盟派人进入地下查看，刚才收到他们的回复。”

 

黄少天上前一步，急切地问：“找到了吗！”

 

一连问了三遍，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站满人群的大厅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唯有他一人不甘的声音反复游荡，在四壁撞得头破血流。

 

李远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捂脸，失声痛哭：“队长……”

 

压抑隐忍的哭声渐次响起，卢瀚文呆呆地望着众人，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艰难地挪到喻文州身旁，扯着他的袖子问：“文州哥，你是最后见过队长的人，他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喻文州轻拍他的肩膀，愧悔难当：“对不起。”

 

脑中精神波动攀上一个尖锐的峰值，他低喝一声，将黄少天猛地一拉，“少天，醒醒！”

 

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把人一下砸醒。黄少天扭头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茫然无措的低下去头。他想，怎么会呢，魏老大怎么会找不到？他那么厉害，可以从坍塌的废墟中挖出我，也可以将喻文州带离苦海，他一手建立蓝雨，将这群无家可归的人聚集在一起，闪耀了整个联盟——他那么厉害——除了脾气有点臭屁，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一点都不靠谱。

 

就算再不靠谱，他也是蓝雨的队长，无可取代的队长。

 

叶修始终没有说话，满屋子精神失控的哨兵都在他的精神触梢下，从崩溃的边缘及时拉回。喻文州与他对视一眼，明白宽限给他的时间到了，缓缓放开环着黄少天的胳膊。

 

突逢大变的人往往十分敏感，黄少天立刻反拉他，疑惑地问：“要干什么？”

 

“没什么，别担心。”喻文州说，眼中划过一丝不舍，“只是回答几个问题，很快就回来。”

 

苏沐秋朝他摊开手，喻文州自觉拿出魏琛抛给他的蓝雨徽章。宋晓在悲痛中瞥见这一幕，挣扎着站直敬礼，放声道：“首席，队长在……之前已经说过要将蓝雨交给文州，我们几个都在场。”

 

卢瀚文一边大哭一边猛点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同意文州哥做队长……”

 

苏沐秋收下徽章，微一点头，语气平平：“队长任命不是你们同意就可以的。等眼下事情了结，自然会将徽章还回来。”

 

黄少天逼问：“眼下还有什么事？难道不是要把火种的那群人一网打尽！”

 

“黄少天！请注意你的身份！”

 

苏沐秋怒目而视，片刻，碍于现场人多嘴杂，不便将他们二人结合的事情宣扬出去，不然日后遮掩起来也会颇为麻烦，心里想着这人重伤归来又刚刚得知死讯，心绪波动也是在所难免，便没有多说。喻文州被执法队的人带到一边，不便开口，只好递出精神触梢，偷偷勾上黄少天垂在身侧的手指。

 

安抚如暖阳一般和煦，黄少天勉强缓和语气，听起来依旧硬邦邦的，“那总要给我一个时间。”

 

“二十四小时。”叶修开口，“信我吧。”

 

喻文州被带走，不知关在哪里。对外的说法是调查魏琛失踪的原因，对内，黄少天心里清楚，塔里要对他们违规结合的事进行追责。

 

想起教学案例中一个个被强行剪除连接的下场，心脏一阵阵绞痛，更加坐立不安。张佳乐躺在病床上，做完手术的手被包成粽子，对他快于数倍的恢复能力眼馋无比。他单手捏开一个核桃，隔空抛去，“别瞎想，不会有事的。”

 

黄少天斜睨他一眼：“你能保证？”

 

“我不能，但是分析分析还是可以的。”张佳乐坦然说，“你想啊，如果真的要剪断连接，这种时候需要控制起来的应该是你们两个人——尤其是你。但现在呢，就只有喻文州一个人离开，说明老叶和老苏还是想放你们俩一马，把违规结合这事掩盖过去。”

 

“怎么掩盖？我身上都是他的味道。”黄少天茫然地说。

 

“这个最好解决。你想啊，喻文州的信息素味道是随人变化的，而你身上的是固定的味道，只要你们不往外说，那些无关的人怎么会知道？”

 

黄少天接受了这个说法，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一些，再一次低头看时间。自打叶修说完那句话，他就时时刻刻盯着时钟不放，等待二十四小时的时限过去，然后，再也不会放手。

 

单人病房外，两名护士聊天的声音响起。

 

“你听说了么，塔内最近要通过一批结合申请，你有没有递一份上去？”

 

“我才不要。结合可比结婚麻烦，都没办法离婚的。不过，我看见刚才来检查的庄淮拿着一份申请，大概是要交上去的。”

 

“庄淮？就是那个精神体老也长不大的？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可千万别选错了人，不然真是一辈子的麻烦事。”

 

病房隔音做得很好，这样特意压低声音的对话根本不可能捕捉到，可不知怎么的，黄少天的听力突然蹿升一大截。他本来只当八卦听一听，可是，“庄淮”两个字在他脑中徘徊不去，总觉得好像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TBC—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庄淮小可爱……

还可以猜猜喻队被带去干嘛去了，猜中没有奖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