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21]

十来个人开了一间大包，鉴于第二天还要继续上课，三个书包里塞的都是矿泉水果汁雪碧，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自封“情歌小王子”的黄少天率先开嗓，喻文州赶来时，刚好停到他在唱那句“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作梦”，推开门的手顿了一下，走廊的灯光从半开的门漏进来，堪堪抚过他的指尖。

他唱得全神贯注，嘴角微微翘着，一双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好像在看大屏幕的歌词，又好像透过MV中的人想起了什么。或许是门开的太久，他循着光线望过来，笑容扩大，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更显狡黠。

间奏的空隙，他摆了摆手，在喧闹的房间对他做口型：“你来啦。”

喻文州回了个笑容，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安静地听他唱完一整支歌。

王杰希隔老远扔了瓶雪碧过来就算打招呼，黄少天唱完，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贴到耳朵边问为什么迟到，喻文州说碰上两个以前的朋友，聊了会天。他笑容真挚，让人打心底相信，可黄少天就觉得别扭，随口就说：“该不会又被人拦下来表白了吧？”

喻文州没承认，也没否认，就那样淡淡地笑。

黄少天没由来的心头火起，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挑谁喜欢不好，非要喜欢一个自带众多情敌的喻文州。他知道这股火气很愚蠢，更跟喻文州没有任何关系，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对他拉下脸，一声不吭地喝掉半瓶雪碧，嗖的起身，往外头去了。

关门的动静有点大，半个房间的人看过来，王杰希远远问了句怎么了，喻文州只好说他去洗手间，转而自己追上去。

出了门，沿着走廊往里头找，果然在靠近洗手间的拐角发现了他，正不知道为什么罚自己面壁，脚尖一下一下踢着墙线。

他正想上前，忽然被背后来人拉住衣袖，诧异地回头一看，却是学生会新加入的干事。

低一级的学妹低着头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地拜托他听自己说完。喻文州抬头看了眼似乎无知无觉的黄少天，收回迈出的脚，将衣袖从学妹手中拯救出来，尽量温声问她有什么事。

学妹把头埋得更深，红着耳尖问：“学长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喻文州当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很是无奈，闭着眼睛背出惯常台词：“我没有女朋友，也不打算恋爱。”

“啊……”学妹像是吓愣住了，脑筋一打结，脱口而出，“那男朋友呢？”

更可怕的是，她说完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认真专注地等喻文州给一个回复。

这下倒变成喻文州受到惊吓，尽管也曾收到过男生的表白情书，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问他喜不喜欢男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他失笑地指指自己：“我很像吗？”

学妹懵懵地问：“像什么？”

“像喜欢同性的人。”

终于回过神，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道歉：“不不不不好意思，我傻了，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想问的是……唉，我能喜欢你么？”

喻文州反问：“如果我说不能，你就可以不喜欢了么？”

“不、不是……还是喜欢的……”学妹摇头。

“但是，喜欢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是很痛苦的。”

“只要我一直喜欢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那样太累了。对你是，对我也是。”

学妹愕然：“被人喜欢是件很累的事吗？”不应该会感觉很幸福吗？

“是的。”喻文州正色道，“其实我并没有优秀到可以承载那么多的喜欢，我无法给予回应，拒绝也无济于事，他们痛苦，我也会觉得痛苦。”

“是这样的吗……”

喻文州笑了笑，勾起的嘴角显得有些无力。

等学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喻文州垂下眼睛，叹了口气。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总归有点沉重。略微整理了心情，一转身，却发现原本面壁的人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以一种堪称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

喻文州想拍他的肩膀，黄少天猛地一退，让抬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两个人视线相撞，喻文州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耐心地问了第二遍。

黄少天避而不答，反而问：“被人喜欢真的很累吗？”

面对他，喻文州要更放松，毫不犹豫地点了头。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以为你会有同感。”

黄少天想了想，虽然也陆陆续续收到过一些情书，也被不同的人表白过，只不过他心中始终住着一个人，别人的喜欢与否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其实，喜欢一个人也很累。”

喻文州“唔”了一声，说：“虽然我没有体验过，但可以想象。”

沉默片刻，喻文州提议道：“我们回去吧。”

黄少天点点头，跟在他身侧。在靠近包间的时候，突然问：“如果有人一直一直喜欢你，而且他也很优秀，那你有可能喜欢上那个人吗？”

喻文州歪着头想了想，感觉黄少天的心情还是不怎么好，于是选了一个更委婉的回答：“喜欢是很讲究机缘的，如果他很优秀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吧。”

黄少天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假，苦涩与甜蜜在齿间轮流品尝，心一冷一热，忽上忽下，最终，还是选择更符合内心的答案。

“好吧，那我祝你早点喜欢上他。”

喻文州失笑：“她？你怎么也要来凑热闹。”

黄少天撇撇嘴：“当然不是她。”

是我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