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87）

 

太松懈了，就像故意诱人放松警惕的陷阱。

 

不同实验室的大门依然大开着，穿着统一的研究员们进进出出，彼此之间交流甚少。他们好像只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外来事物反应近乎冷漠。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有一道电子门，密码锁等级很低，喻文州稍稍改动一番便可让二人顺利通过。内置耳机里传来张佳乐的声音，听起来一切顺利，只是刺啦声不断，像是受到极强的信号干扰。黄少天环视低矮的通道，脱掉手套，仔细抚摸墙壁，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微不同。从能碰到的最高处，到紧挨地面的部分，每一块砖石都没有放过。

 

“里面有内置电路。”他通过精神域对喻文州说，“整面墙都是。材料也不是普通砖石，和白塔所用的差不多，耐打抗摔防辐射，大概能承受两次核爆。”

 

一路下来，都是沿着那位女生的路线，此刻已接近信号消失的地方。一个弯角过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平平无奇的房门。

 

不能贸然推门进入，黄少天找出一个特殊的小装置贴到门上，另一端链接智脑，屏幕立即出现不同波段的声纹图像。“声纹处理器，塔里有好多这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黄少天头也不抬地说，“看波形，应该有一二三四……额，五十个人？！”

 

连他自己也被惊到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两人躲在一处监控死角，喻文州捏了捏他肩膀，声音沉稳如初：“没事，别担心。这五十个人是都处于清醒状态吗？”

 

这一问让黄少天醒过神来，随即利用智脑分析，心里偷偷唾弃自己反应过度。果不其然，属于五十人的声音波形基本一致，呼吸声低而缓慢，以正常人类的生理活动来比较的话，这些人应该都处于深睡眠中。

 

他悄悄松了口气，抹掉额角冷汗，心说：原来就是个休息室啊，搞得这么大惊小怪的，真是不应该。

 

喻文州的面色却不见半分轻松：“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怀疑，这里是个人体实验室。”

 

黄少天瞪大了眼，仿佛在说：你疯了吧，人体实验？一个大学居然敢搞人体实验？！

 

然而一直缩在墙角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既然房间内的人正在呼呼大睡，他们也没必要过于小心，赶紧找出通往秘密地下室的通道才是正事。黄少天接收到喻文州的信号，做好战斗准备，宽大的防护服有些妨碍行动，他刚想脱掉，被喻文州伸手止住。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听话，在手碰到门板时神经全数绷紧——

 

“别动！”

 

身体骤然一顿，下意识便要出击，只是余光扫见喻文州哭笑不得的表情，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小心翼翼转身，通道内依旧空无一人，昏暗的灯泡下只有两个人的影子。刚刚那句“别动”是从哪里——

 

“你们两个真是心大，那门板上有生物识别系统，妈的警报差点响了，还好我手快，不然现在就得下去给你俩收尸。”

 

喋喋不休的唠叨从耳机内流出，黄少天闲事猛地一松气，随后气得跳脚，只想把这个突然出声的人揪出来打一顿。喻文州偏头对他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安安静静等待耳机内的指令。

 

张佳乐十指飞动，将一条条蹦出的警报隐藏，同时试图覆盖已经被扫描掌纹信息。他忙得焦头烂额，面前的监控屏显示有人走入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如果不尽快让他们进入房间，两方人马势必要落个面对面的尴尬局面。

 

哒，哒，哒。

 

快快快，手速啊！

 

陌生人下台阶的脚步声几乎可以穿透屏幕，胸膛中心脏狂跳，手指几乎划出残影，智脑上流淌的数据串已经无法用肉眼捕捉。

 

“马上就好，马上。有人过去了，不止一个，你们等下赶紧进屋藏起来，千万别和人硬碰硬。”

 

喻文州的手牢牢按在门上，闻言“嗯”了一声，不见半分紧张，好像已经把全部信任尽数交到他手上。张佳乐捧着这沉甸甸的信赖，心中压力愈重。

 

进度条走了百分之九十六，来人只差三步就要走到拐角处。到那时，只需一个探头，那两人便是躲无可躲的境地。

 

哒。

 

九十七。

 

哒。

 

九十八。

 

哒。

 

九十八。

 

心霎时凉了，无尽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甚至不敢看那块小小的监控屏——

 

想象中的警报声并未出现，张佳乐心中狂喜，顾不得思考哪里出现岔子，进度条已经走到底，他对着屏幕中的人狂吼：“快进去！”

 

门板无声划开，黄少天和喻文州动作迅速，一个箭步闪身进入，就在身后房门关闭的刹那，停留在拐角处的脚步声又起。

 

“这次的材料已经全部接收，我安排小孙去做体检了，进展顺利的话，年后就能出货。”

 

通讯器那端又说了些什么，男人微弯的桃花眼露出几分微妙的冷意，声音依旧恭敬：“当然，蜂鸟先生肯定需要最好的，您放心，一出货我就请先生最先挑。”

 

挂掉通讯，男人对跟在身后的人冷冷道：“蜂鸟最近越来越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连他的手下都敢跟我吆五喝六，也不知先生到底看中了他哪里。”

 

后面的人谄笑道：“毕竟也算是儿婿，总是要给点面子的。”

 

男人道：“什么儿婿，不过是给一颗枣就能跑一年的狗罢了。”

 

“您说的是。当然啦，毕竟连‘儿子’也是恭维话嘛。”

 

一行几人浩浩荡荡走到门前，领头的桃花眼男人将手掌按上门板，张佳乐看到系统内程序一跳，蹦出个没有遮挡的白底照片，不戴口罩的男人桃花眼微挑，下面是一行身份信息。

 

庄律，火种一号实验室负责人。

 

不待他做出反应，侧后方的窗户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张佳乐看也没看，随手抓起桌上茶杯，出手迅速，力道极大！

 

听声辨位对于哨兵而言易如反掌，他自信自己绝不会失手，就在抛出的瞬间，拔枪上膛，手指紧扣扳机，枪口对准来人——

 

“啪。”

 

发出声音的，不是应该砸到来人脑门的茶杯，也不是迅如疾风的子弹，而是理应被战士牢牢握在手中的枪支。

 

张佳乐浑身巨震，手还保持着持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一开口，声音跟破锣似的，眼泪也跟着滚落。

 

“……孙哲平。”

 

 

—TBC—

下一章大概需要打一个双花tag，嘻嘻。

天越来越冷，这篇的热度也冷下来了呢，给一直还在追文的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