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识

30）

 

叶修转着手中的激光笔看向说话的人：“为什么不行？”

 

“这太扯了。”唐昊摇摇头，从鼻孔中嗤出一口气，“时隔多少年重启对催化剂的研究，这是想干什么？造个超级军队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但每个人心中都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总会有人扛不住诱惑。

 

自哨兵向导诞生的那日起，混乱的世界被迅速划分阵营，普通人依靠他们的保护生活，并为其提供所需资源。而身为天子骄子的这群人，欲带皇冠，先承其重，无数炮火加身，硝烟侵染了每一个细胞。他们最厌恶战争，却又不得不将子弹射向战壕对面。不是没人渴望和平，亦有数位先贤寻求平衡之法，却终究湮灭在滚滚狼烟之中。这个世界，离不开鲜血，舍不弃欲望，数以万计的人的拼命挣扎，也仅能存下一丝苟延残喘的罅隙。

 

若有人能打破这个局面，绝对的数量压制带来的不只是战斗力的碾压，或许多年来区域僵持的现状就会被改变。

 

如果这个改变没有伴随鲜血的话，他们大约会更期待一些。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持续了两分钟，叶修拍拍手：“不要这么严肃，轻松点。”

 

没有人理他。韩文清正色道：“事关重大，应该立刻通知首席回来。有必要的话，还要向联盟发出警告。这是早就被全球禁止的人体实验，东区和西区必须联合起来找出幕后主使。”

 

叶修挺无奈地摇摇头，东区与西区因发展理念不同，早就积怨已深。东区主张哨兵向导回归正常人类社会，逐步取消白塔存在的意义，然而却屡屡传出哨兵失控伤人的新闻。西区自视甚高，认为特殊能力者就应享受特殊对待，高人一等是理所当然，对平民的剥削日趋严重，也是冲突不断。说不出谁对谁错，过去的百余年间一直沟通艰难，大小战争摩擦从未中断，受苦的自然是那些在炮火中毫无自保能力的普通人。血水与眼泪换不来和平，却因为力量悬殊，成为最不值一提的牺牲品。

 

东区白塔组成“联盟”，西区自称“协会”，两边各自打着小算盘。联盟内部也不是一条心，苏沐秋作为白塔首席哨兵，少不得要在这些口不对心的同盟中跑来跑去。叶修眯一眯眼，同意了：“成，我叫他回来。”

 

首席哨兵在，白塔的基本战斗力就在，万一出了紧急状况，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韩文清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和张新杰目光交汇，各自点了点头。

 

墙上的投影换了一张，是喻文州从沼泽里捞出来的那些人骨，标了编号摆在一起。黄少天立刻坐正了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扶手，木质扶手被抠出一块块木屑。喻文州眸光扫过，生怕他控制不好力道把自己伤了，赶紧抓过来握在手心里。

 

黄少天被人骨投影拉扯的神经猛地绷到极致，下意识想抽手，又顾忌着眼前的一圈人——都是五感极其敏锐的哨兵，稍有点不正常的举动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种种顾虑下，挣扎带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喻文州轻而易举地镇压了不安分的手，甚至分出心神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手背。

 

被摩擦过的一小块皮肤像着了火一样，火苗舔舐着躁动不安的心，黄少天忽然觉得口舌发干，一股并不陌生的热流从四肢百骸汇聚，狠狠搅入大脑！

 

会议室一角忽然发出“砰”的一声，众人纷纷循声望去，见是黄少天满面通红，按着手环不撒手。叶修嗅了嗅空气中隐约飘散的信息素，目光从黄少天滑到他旁边的喻文州，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他不挑明，不代表别人不会。张新杰托一托眼镜，用一贯冷静的声线说：“黄少天，你起了结合热。”

 

黄少天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喻文州眼底飞速划过一丝惊讶，旋即被望不见头的愉悦代替，他很是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

 

哪里是不舒服，是太舒服了。

 

黄少天根本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偏偏人不如他愿，声音就在耳边，近的很，丝丝缕缕往耳朵里头钻。刚刚被信息素压下去的结合热又有了冒头的倾向。

 

定了定神，他吐出一口热气：“没事，你们继续。”

 

正事要紧，其他人纷纷跳过这段小插曲，连罪魁祸首喻文州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黄少天气不过，偷偷把椅子向另一个方向移了移。

 

魏琛丢给他一个眼神：小子，干嘛靠我这么近？

 

黄少天心虚地撇开眼，妈蛋的喻文州就是个炸弹，遥控器还不在自己手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为安全计，他得能跑多远跑多远，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会议继续，关于人骨的检验已经告一段落，整片沼泽共拼出五个人的骨架，各有残缺，死亡时间跨度在一个月以上，应该是被人分批扔到沼泽销毁的。

 

令人费解的是，强酸性的沼泽并不能完全销毁尸体，即便R区人迹罕至，但如果真的是在做秘密实验，就应当找个更加安全妥当的方法彻底抹去痕迹，而不是被人随随便便一捞，就暴露了。

 

这个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喻文州思考许久，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看过队长进入仓库的录像，那里什么都没有，并不像是人体实验的场所，会不会只是他们处理废品的地方？或者单纯的为了验证被强行觉醒的人是否具有战斗力的地方。”

 

王杰希接口道：“即便是处理废品或者验证战斗力，他们的安排也有点太过漫不经心。袭击了我们的哨兵，却容忍他们发出求救信号，仓库周边没有任何的监控报警设施，还有扔沼泽那种十分粗暴的销毁尸体的方式，他们简直像在跟世界世界宣告。”

 

“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喻文州说。

 

王杰希突然眼皮一跳，直视着喻文州：“那么你呢？你到底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还是被他们故意丢给世界的诱饵？”

—TBC—